企业的“盗梦空间”

　　备受瞩目的好莱坞悬疑片《盗梦空间》终于和影迷见面了，该片被誉“好莱坞最难懂的电影”，很多影迷对此趋之若鹜。其中的名词也很有启发性： 

　　“迷失域”：是所有人共享的一个最深层梦境，其中时间无穷尽。 

　　“投影”是梦中人对于自己认识的人的看法在梦中形成的人物。 

　　“Kick（踢）”：使人从梦中醒来的机制。比如从高处重力下坠、被杀死等。最后观众随着一句“谁说现实不是梦境”的台词完全陷入意识流的世界。 

　　其实，现实中我们何尝不是造梦者，演员、场景都是那么逼真。当事人陷入重重梦境而不自知。从退休了的老人身上，我们可以轻易看到大梦未醒的痕迹。 

　　这是一个当地著名的家族企业，负责采购的是某家族成员。对采购管理咨询的需求也是“他”提出来的。我千里迢迢赶过来做第一次访谈，对方是包括人力总监、财务总监还有“他”——采购总监在内的会面。我在介绍采购管理的方法时，“他”不断打断我的话，说这个方法他们早就用过了。当然，我从其他总监的表情上就看出不是那么回事。可我没有点破，反而顺势说，如果你们全部都做到了，就说明采购管理已经做得很不错了，再请咨询公司确实有点浪费钱。我知道，对于这样不能虚心学习的客户负责人，即使谈下来做，也是很难取得效果的。 

　　我回到公司没多久，对方联络人再次打电话过来要求我过去再谈谈，说“他”还是很有意向做。在对方一再邀请以及我司当地客户经理要求下，无奈我再次来到这个公司。会面情况还是和上次差不多，我有点恼火。但从“他”的表情上，真的很认真。最后“他”说了一句：你就告诉我一种方法，立即就可以降低成本的那种。其它的我都不需要。我回答：我告你的方法都可以降低成本，但任何方法都是需要人来操作的。你总回避对员工的激励，却想凭空找出一个立即见效的工具，怎么可能？任何有效的工具都是通过管理才能见到效益的。即使把牛犁地换成联合收割机，也需要人来操作。美国通用的采购经理José Ignacio Lopez加盟德国大众，一个人就把德国大众扭亏为盈。可见人的作用在采购中是多么地重要。 

　　采购管理的一些工具确实看起来好像不需要自己的员工做什么就可以取得效果，如：招标、电子招标、电子反向拍卖等等。我也曾看到某个跨国企业把所有的采购产品都搞成了电子反向拍卖。我对他们的采购说：一两年后你们一定会出问题。这些问题一定会来自使用部门。因为电子招标或反向拍卖本质上是对采购员的要求非常高的，要求他们必须把每个成本要素乃至服务要求搞清楚，而任何一个采购部门都不可能全部搞清楚。2001年经济学诺贝尔奖就指出了这一点：信息永远是供应商掌握的更多。回避对人的管理和激励，在采购这个领域行不通，在管理的其它领域也是行不通的。 

　　在一些企业家想法里，员工只是棋子。甚至一些咨询公司也是这样帮助企业策划的。首先是工作岗位分析：先把棋盘的格子画好；然后是员工素质模型，把兵马车定出来；然后按组织架构摆放好就行了。至于制度，那是拿来控制员工的。谈到管理，就免不了管控。在企业家和咨询公司共同造的这个梦里，企业家是梦主，员工只能做唯唯诺诺的棋子。好在许多中国人从小就习惯了被管控，被评价，很早就学会了谄媚，于是这个梦在完美的互动中演进。一个老板带着一群及格的员工，一群及格的员工簇拥着一个按月发工资的老板就是很多企业的现状。当这个梦像好莱坞大片“盗梦空间”一样演进到第三层次，梦中有梦，梦里套梦时，已经没有人认为这是一个梦，这就是现实：老板把管理当权谋，员工把偷巧当成就。只是梦中的老板自以为权谋玩得到位，陷入“迷失域”和“投影”而难以自拔，在别人眼里却犹如皇帝的新衣，谁都知道他在过本命年。员工的迎合让他梦中感觉良好。 

　　在丰田，他们对人有一个定义，叫“人财”，意思是人是财富，是企业真正的财富，财是从人来，而不是机器来的。其实，马克思早就指出了这点：企业的利润不是来自于产品本身，而是来自于附加在产品上面的劳动。 

　　我们可以从媒体上看到很多企业家本人在介绍经历时，对自己的某些举措感到得意。但我们很少看到企业家为自己的员工的某些行为而惊喜。让员工不断带来惊喜，即需要企业家创造激励为导向的环境，也需要对长期习惯被管控的员工进行引导，社会教育带来的成本最终还是要企业来承担解决的成本：把员工激励起来。 

　　不论是让企业家从梦中醒来，还是唤醒员工，需要的往往就是像电影“盗梦空间”中的方法一样：“Kick（踢）”：即先“死”，然后才能重生——价值观抛弃与重塑。企业管理的秘诀不是来自于某个管理工具，而是创造让员工不断地给企业家带来惊喜的环境：一个脱离了梦境的真实环境。